在花木社区,有一个“居家养老”服务项目,家人可为有需要的老人申请,得到批准后,护理阿姨辛亚萍就会上门服务。对她而言,“规定动作”是为老人做按摩护理,但她常常超额完成任务,为行动不便的老人们洗头洗脸擦身体。
无论用什么标准衡量,保姆阿姨都是平凡的岗位,工作以小时计算的辛阿姨,和人打交道更是“浮光掠影”。但萍水相逢间,她有一副热心肠。不管服务的老人多么闷闷不乐、不爱说话,辛阿姨上门几次后,老人就会变得愿意交流。
“老人都有心理问题,他们就是缺少陪伴和交流。”乍听辛阿姨对老人下的判断,会觉得有些夸张,但这正是她每天和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打交道后的总结。因为体会到老人的落寞,她到每一家去服务都笑嘻嘻的,还总是边护理边聊天,竭尽所能让老人们开心一些。
看到小辛就笑眯眯
2017年8月9日11时,辛阿姨准时到达浦东芳华路上的一个小区,上门给70岁的姜德佩做按摩护理。这是她当天上门按摩的第三位老人,接下来还有3位。
姜先生2016年2月脑部血管堵塞,虽然手术还算及时,但脑部神经坏死造成行动不便,在家人的帮助下也只能拄着拐杖慢慢挪动脚步,语言能力更是大不如前,说话吐字不清,进行多次康复锻炼也不见好转。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姜先生起初排斥康复锻炼,平时也不肯说话。家人为他申请到“居家养老”,由辛阿姨每周3次上门做按摩护理,但老人觉得一切都是徒劳,并不配合。
第一次上门,家人满怀期待,姜先生却一脸不高兴。“大哥你怎么生气了呢?一见小辛就生气,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人要开心……”全程两小时的按摩,辛阿姨不仅没把姜先生的“不配合”放在心上,还用各种办法鼓励姜先生开口说话。“讲不清楚就不讲?那不行的。”
结果护理做了两次,姜先生的态度就有了变化,从当初的不配合,变成护理结束后会示意家人帮忙站起来。“我要起来,送送辛阿姨。”他边说边挪着步子把辛阿姨送到大门口。对于姜先生的改变,姜太太最开心:“他原来多么容易生气,现在看到小辛就笑眯眯的。”
“女儿”心里也有遗憾
13时,记者和辛阿姨一起前往下一家。门开着,88岁的老太赵登兰坐在轮椅里,见到辛阿姨就笑了:“小辛辛来了,小女儿来了。”赵老太的儿子、媳妇热情地把辛阿姨迎进门,让她先坐下休息会儿。桌子上是准备好的葡萄、无花果等时令水果。
辛阿姨给赵老太做护理半年多了,每周上门4次,除了按摩,还会和赵老太的媳妇王赛琴一起给赵老太洗头,擦身,甚至处理大小便。赵老太人前人后都称她是自己的小女儿。
称辛阿姨为女儿的人不止赵老太一个,但辛阿姨很为赵老太开心,因为觉得家人对她照顾得够好。但对有些老人,她会很揪心。
“其实,我最近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应干这一行。”辛阿姨向记者说起,在过去的3个多月,有两位她服务的90多岁的老人走了,现在每次经过熟悉的路口,心里就很不舒服。尤其对王阿婆,辛阿姨觉得心里有遗憾。
97岁的王阿婆一直卧病在床,虽然和女儿住在一起,但女儿不怎么爱说话,每次辛阿姨上门,王阿婆总有说不完的话。3个多月前的一天,辛阿姨照例10时到王阿婆家。那天的阿婆有点不一样,她对辛阿姨说:“我要‘回家’了。”随后表示想要剪指甲,想要洗头。辛阿姨一向觉得和老人相处就该尽量顺着,于是立即照做。“没想到洗完头,老人哭个不停。”中午辛阿姨跟她告别后去服务下一家,当天13时多,王阿婆走了。
王阿婆曾跟她念叨,自己的房子值七八百万元,可自己却困在房子里。原来,王阿婆的儿女有五六个,因房子给了其中一个,其他子女就不来了;加上长期卧床,她一直希望自己哪天能站起来,再去楼下走走。王阿婆过世前,已经能在家踏步走160下了,但让辛阿姨伤心的是,自己终究没帮她完成下楼的心愿。
老人最需要的是陪伴
15年前,辛阿姨从老家甘肃到上海来做家政是谋生,因为“上海工资高”;如今,她为老人上门做护理有情分,因为如若纯粹以收入衡量,应聘去按摩连锁店能挣更多的钱。但辛阿姨觉得这个工作做习惯了,老人们对她很好,也很需要她。
“小辛真的很认真很辛苦。”赵老太的媳妇王赛琴对辛阿姨的称赞总是赞不绝口。而从辛阿姨所在的家政公司了解到,辛阿姨现在服务的9位老人,几乎每一家的家属都写了表扬信到公司。
“陪伴和交流的需要是第一位的。”辛阿姨觉得很多老人变得内向,主要是心理作用。“上海话里有个说法是‘老小人’,老人就和小孩一样,要哄的,只是上海节奏快,家人能给老人的时间比较少。”
事实上,在辛阿姨所在的家政公司,像她一样为老人服务的护理人员也有近20名。在上岗前,培训老师向她们强调一系列的要求,诸如微笑服务,做分内的工作,老人家里的事情不要管……这些规矩,很多人听进去了,而辛阿姨听到心里去的是那句“专业护理是为老人的子女尽孝道”。所以同样一番培训,有些阿姨就认为“我是护理,我只要做好我的事情就好了”,所以埋头做事,不爱交流。
“按理说,‘少说话多做事’也没错。为老人护理的工作,不能讲家里的事,掺和了家长里短,小辈会不高兴;也不能说外面的事,这些老人大多行动不便,一不小心把他们的心思说动了、说野了,怎么办?”给护理阿姨们做培训管理工作的朱老师表示,正是因为事情没有统一的标准可言,更考验阿姨们的爱心。
(摘自2017年8月23日《解放日报》第二版 记者 谢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