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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先锋袁庚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

袁庚生前曾任招商局集团原常务副董事长、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和招商银行、平安保险等企业创始人。2018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袁庚“改革先锋”称号。《袁庚传奇》讲述了这位中国改革先锋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

《袁庚传奇》涂俏著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出版

袁庚接受记者采访留影

“攻克”赤湾港

“攻克”赤湾既是在权力博弈中突破重围的产物，也是时间与效率双飞的硕果。

南中国海，“第二个波斯湾”，是世界油气资源富集地区之一。1980年7月，我国石油部在规划报告中提出进行南海石油开发。11月10日石油部副部长秦文彩经香港，参加由港澳工委主持的蛇口作为南海油田后勤基地可能性的讨论会，会上意见不一。袁庚反复表态，他的观点获得东江纵队老战友，时任新华社香港分社副社长叶锋赞同。会后，袁庚用急件报交通部，建议邀请石油部实地考察蛇口。

1981年9月7日晚上，袁庚拜访了深圳市委第一书记、市长梁湘。就在一个月前，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任伸夷告诉袁庚，省委拟任命他为广东省副省长、深圳市市长，任命即将由中组部下达广东省委。面对婉拒的袁庚，任仲夷认为深圳的地盘更大，可以在新岗位实现理想。要是不同意，让他自己找宋部长去说。袁庚“跑步”进京，当面向宋任穷部长请辞市长之职。宋部长终于同意了，袁庚又去广州向任仲夷请辞。赤湾是深圳市的地盘，他拜访市长，是向地方官提出共同开发赤湾的意向，得到梁湘的大力支持。这个时候，袁庚后悔了，不是为辞去升迁的机会，是后悔他在1979年初，真应该把李先念划给他的整个南头半岛一口吃下来。

1982年1月11日，广东省省长刘田夫、石油部副部长张文彬、深圳市市长梁湘、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袁庚四人联名向国务院呈报《关于建设赤湾港的报告》，很快获得批准。经历了一年半的主动争取、四方游说，赤湾深水港的建设走上正轨。

6月14日，“中国南山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成立，这是中国境内第一家由国有企业控股、境内外多种成分企业参与的股份制企业。五年后，1986年底，中国国有大中型企业才开始“股份制试点”。南山公司负责全权开发、经营赤湾港。袁庚被公推为董事长兼总经理，孙绍先任总工程师室主任。

当时有一种说法，中央领导只要到广东就一定会来深圳，来深圳就一定会来蛇口，来蛇口就一定会来赤湾。中央领导同志视察蛇口工业区与赤湾时，对随行的中央各部委、广东省和深圳市的领导打招呼：南山开发公司的事情按袁庚的思路办，你们都不要插手干预。

1982年11月初，赤湾港第一个万吨级泊位开锤打桩。一年后，1983年6月14日，赤湾举行开港典礼。在鞭炮和汽笛声中，1.6万吨巨轮装载着中国国际海运集装箱（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50个集装箱，从赤湾运往美国。袁庚在该年6月出任中集集团首任董事长。

在他“唆使”下，1982年6月28日，香港小商人马灿洪与陈惠娟夫妇在蛇口投资开设的内地第一家中外合资经营出口商品并收取外币的 “购物中心”，隆重开业。原先担心一天只卖一瓶汽水，不料开张才五天，就全部收回50万港币的投资，第一年利润近千万元港币。

“小平的到来对我们意义重大”

在得知小平同志视察蛇口工业区的头一天，袁庚在香港忙到下午4时才赶回蛇口，检查原先布置的各项接待工作的落实情况，向相关人员做了些交代，然后布置一项特殊任务：交代顾问许智明与工业区办公室副主任余为平通知工程公司连夜加班，在深圳市区拐进蛇口的必经之路上埋水泥柱子，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做成大幅标语牌挂上去。袁庚说：“我要让首长路过时看到这个标语牌。”

管委会成员猜他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是不是真疯了？一条争议性的口号藏都来不及，你还亮出去？许智明希望他还是慎重一点，风险太大，万一……袁庚打断他的话：“没有万一，有万一也要干。”

第二天一早，标语牌矗立在进入蛇口的路口。

1984年1月26日上午，邓小平同志一行视察蛇口工业区。在工业区办公大楼门前，袁庚发表了极其简短的欢迎辞，随即提出请求首长与全体接待人员合影留念，小平微笑着答应了。

在工业区办公大楼七楼会议室，袁庚向邓小平等领导同志汇报四年来蛇口工业区所取得的成绩，并适时地向邓小平介绍年轻的党委副书记乔胜利。

小平笑了，兴致很高：“怎么，去看一看吧？”

袁庚大胆地请示：“小平同志，请再给我五分钟。”

小平点点头：“没关系，等会儿再看。”

袁庚一讲就是20分钟。最后，抛弃一切顾忌说：“小平同志，我们提出了一个口号，叫作：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不知这提法对不对？”

在全场百多人突然屏住呼吸，寂静无声中，小平同志的小女儿毛毛说：“哦，我们进来的路上看到了，是块标语牌上写的。”

小平充分肯定道：“对！”

袁庚终于舒了口气，感到欣慰。

邓小平一行在视察中外合作的华益铝厂、登上微波山俯瞰工业区全景之后，10点30分，被袁庚请上了尚未全面开业的“海上世界”做客。

在C甲板咖啡厅，袁庚挨着小平坐在沙发上继续口头汇报，小平很少说话，很有兴致地听。

小平心情很好，想登高看看，在邓榕陪同下，健步登上顶层甲板，在船尾眺望隔海相望的香港。

这天是小年，邓小平、杨尚昆、王震和他们的夫人及刘田夫、梁灵光、梁湘等省、市领导，在龙凤餐厅与邮轮员工一起过小年。小平很高兴，喝了三杯茅台酒。主宾席旁边有张写字台，袁庚早已叫人备好了文房四宝。王潮樑在请示袁庚后，让副手赵艳华请小平题词。

小平立即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拿起毛笔问：“写什么？”

王潮樑脱口而出：“海上世界！”

小平凝神运气，书写了“海上世界”四个大字，博得满堂的掌声。

下午2点30分，小平等人乘坐深圳市委的中巴车离开蛇口，闻讯赶来的群众拥到船边，希望一睹老人家的风采。袁庚坐在小平身边，中南海警卫局一位局长命令司机快开车。袁庚就火了，老百姓想见见邓大人，有什么危险？开快车才危险。他大声对邓说：小平同志，外面的群众很想见一见你邓大人，而这位局长要开快车冲过去，我看是不是请梁湘同志调解一下，解决这个问题。邓榕在旁边说：袁庚真滑头。满车人大笑。梁湘便让司机慢慢开。群众热烈鼓掌，目送小平乘车缓缓离开。

小平同志离开蛇口几天后，在向蛇口工业区干部传达小平视察情况的会议上，袁庚坦率地说：“就像我们在大海上漂浮了很久，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平的到来对我们意义重大。”

1984年2月24日上午，邓小平返回北京不久，召集胡耀邦等开会。谈到南方视察情况时，他说：这次我到深圳一看，给我的印象是一片兴旺发达。深圳的建设速度相当快；盖房子几天就是一层，一幢大楼没有多少天就盖起来了。那里的施工队伍还是内地去的，效率高的一个原因是搞了承包制，赏罚分明。深圳的蛇口工业区更快，原因是给了他们一点权力，500万美元以下的开支可以自己做主。他们的口号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他强调：除现在特区以外，可以考虑多开放几个点，增加几个港口城市，如大连、青岛……这段讲话，后来被编入《邓小平文选》第三卷。

1984年4月，在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又名沿海部分城市座谈会）上，袁庚做重点发言。会后，王震对他说，总理说，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尖锐的。国务委员余秋里说，你为共产党人争了一口气。会后，中央决定开放14个沿海港口城市。6月4日，“第一期沿海部分开放城市经济座谈会”在深圳市西丽湖度假村举办。分管开放城市与特区工作的时任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委员谷牧在总结中突然说：“我今天正式宣布：中央批准袁庚同志作为我的顾问。”袁庚大感意外，被谷牧点名站起来亮相。谷牧说：“对外开放这一条，我没有他的知识多，所以非请他当顾问不可……”

1984年10月1日，首都举行盛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5周年阅兵仪式和群众游行。一辆船型彩车，载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标语牌，缓缓经过天安门广场。日后，有媒体评述国庆游行说，这个口号引起的反响，仅次于北大师生打出的口号“小平，您好！”

（摘自2020年6月12日《文汇报》）